“男生要懂得尊重老婆、爱护老婆,就算发了脾气,五分钟之内一定要检讨,大家要平等;女孩子不能小鸟依人,先要独立,再给你的爱人温柔体贴,那才是本事。”——吴乃虎给学生的爱情经验。
2014年年底,在网络上,一组照片打动了很多人:一位老教授已经白发苍苍,还在教室里给中科院的研究生讲课;而他的妻子,同样白发苍苍,则坐在讲台边上帮着提供资料、播放课件。
讲课的吴乃虎,是中科院遗传与发育生物研究所的教授,他的妻子黄美娟,是北大生命科学学院细胞遗传学系副教授。他们之间互称“吴老师”、“黄老师”。
在“吴老师”和“黄老师”家,吴乃虎说到自己青少年求学时代的女同学时,看一眼在另一个房间的妻子,稍微压低了声音;在赞扬妻子时,则有意放大了声音,还问道:“你说是不是呀,黄老师?”黄美娟故作冷冷地回答:“我都没听!”吴乃虎调皮地偷偷吐一下舌头,那是少年般的纯真表情。
年少时,作为一个白白净净、长得不丑、穷而有志的少年,不乏喜欢吴乃虎的女同学。吴乃虎苦闷的时候,也找过女同学倾诉。但他不是个感情方面早熟的人,更重要的原因是:他不仅家贫,精神负担也太沉重了。
母亲患肝腹水直至去世,哥哥因为家贫,二十七八岁还娶不上媳妇。雪上加霜的是,因为“母亲死了,家里少一个人,因此助学金减半”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理由,吴乃虎连上学吃饭都成了问题,只能从家里带米煮饭,自带咸菜,从来不敢在食堂饭桌上吃饭。有时米钵莫名其妙不见了,就只有饿着。到考上北大去报到的前一天,因为欠了学校的27元“煤火费”,户口被扣下,无法启程去北京。后来管理人员终于意识到“考上北大”的重要性,将吴乃虎写的“将来工作了之后一定偿还27元煤火费”的承诺用笔划掉了。
坐了几天的船加火车,到浦口的时候,晚上只能露宿。同时考上北大的是一位女同学,她爽朗地把自己的行李拴在吴乃虎手腕上,把自己的风衣往地上一摊:“吴乃虎,过来躺下!……哎呀,躺过来一点,怕什么!”他这才敢和女同学背靠背躺下,手上还拴着二人的一大串行李。
“是黄美娟娶了吴乃虎。”
北大毕业后,吴乃虎分配到中科院生物研究所,黄美娟老师先于他分配到这里。他对黄美娟可算一见钟情——这并不奇怪,黄美娟很优秀,上学时是北京市三好学生,工作后是某单位的领导,又能干又好看。他给黄美娟写信,第一次写“黄美娟同志”,第二次写“美娟同志”,到第三次就直接写上了“美娟”。
吴乃虎的文章写得好,因此他在研究所起初并不搞生物专业,而是从事档案工作。看上去似乎仕途大好,有人甚至对他说:“我们研究所北大毕业的,没有一个当官的,你一毕业就在要害部门,将来当官了可要提携提携……”不过,1966年,随之而来的,是政治运动。
一夜之间,楼道里贴满了针对吴乃虎的大字报,有的人还找黄美娟,劝她重新考虑一下和吴乃虎的关系。黄美娟看了看大字报,沉吟了一下说:“写大字报的我知道是什么人,是没有达到目的的人……本来我想两年之后结婚的,现在我改主意了,结婚!我们马上结!”
“没有达到目的的人”,无非是追求黄美娟不得,因而对吴乃虎“羡慕嫉妒恨”的人。
有件事,吴乃虎讲起来又好气又好笑。有个造反派头头,自己完全意识不到和黄美娟各方面的差距,大晚上的,约黄美娟谈话,一张口就说:“我想和你好。”黄美娟说:“你看我和吴乃虎都快结婚了,你要是个人问题方面着急,我可以帮你介绍对象。”黄美娟正苦恼怎么摆脱的时候,天空中一声炸雷,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。巧的是,造反派本来正在点火烧“资产阶级、修正主义”的东西,炸雷炸断了电线,大雨把火也浇灭了,造反派头头不得不去处理“意外事故”。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。
第二天,大字报墙上增添了一张大字报,上面写着:“吴乃虎,我要杀了你!”
1967年,吴乃虎和黄美娟结婚了。结婚是黄美娟提议的,新郎的衣服也是黄美娟买的。所以吴乃虎说:“是黄美娟娶了吴乃虎。”
讲完课,学生们总是捧着讲义,让吴乃虎签名。上册他签完自己的名字,后面总会留一个空白,那是黄美娟签名的位置;而下册,他把这个空白留在前面,自己的名字签在“黄美娟”后面。还有的学生要求多签几句话,他写的是:“女生要稳重,独立;男生要执着,勇敢。”
吴乃虎解释说,男生要懂得尊重老婆、爱护老婆,就算发了脾气,五分钟之内一定要检讨,大家要平等;女孩子既然来上研究生,就不能小鸟依人,先要独立,再给你的爱人温柔体贴,那才是本事。将来你们是要做知识女性的,如果没有独立精神,一定会吃亏。教授也要尊重爱护女孩子,“把研究生当自己的姘头,我最看不起这种人”。